白臧

6:00到8:42

汽车行驶途中，杰森一直在静静调整手腕上的绳索，回想着稻草人捆他的手法。

 

稻草人迅速将杰森交叉的手腕绑到一起，接着系牢绳结。

 

杰森交叉的手腕。

 

一个叠一个。

 

他心里暗哂，挪动手腕摆成并排的姿势，占用的地方更少。意味着，绳索里出现了多余的空间。尽管如此，想要把手拿出来还是得费一番功夫。最终他又挤又扯，让一只手挣脱出来，中间还要确保稻草人没有发现。待确定稻草人压根不晓得他的俘虏已是自由身，杰森轻微活动麻木的双手，恢复部分知觉。他们在向北开，很可能目的地是哥谭市郊很远的地方。此时就快要穿过一座立交桥。

 

这时一阵突如其来的剧痛击中了他，他受伤的右腿正在发热，提醒他化学烧伤的感染已经越来越严重。不容忽视的是，刚才二十英里的里程中，伴随着全身热度的提升，他也会偶尔眼前一花。然而他等不了了。

 

咬紧牙关，杰森扑向前座，手臂勒住稻草人的喉咙。汽车马上向右方打偏过去，轮胎锁死的同时车辆随之翻了两圈，最后从立交桥上栽了下去。整个世界陷入漫长的寂静，仿佛在体验慢动作一般，接着汽车伴随着一声砰然巨响，砸上了人行道前端的地面。

 

撞击的力量将杰森抛回后座，一同飞起来的还有稻草人装满恐惧毒液注射器的袋子，开口大敞落在后座上。胳膊上些许的刺痛，只带给他微不足道的感觉，因为下一秒他的头撞上了玻璃，霎时被黑暗和寂静笼罩。

 

—— —— —— —— —— —— —— —— ——

 

蝙蝠侠抬起头，尖叫声在夜空中飘荡。他静悄悄越过一道道屋脊，提姆紧随其后，逐渐接近事故发生地。他们落上天桥，打量撞击现场。黑色轿车的前盖已经完全被大火吞没，聚在周围的群众是尖叫声的来源。

 

“那里面有人！”一个女人扯着嗓子，当火苗不时爆开，她不由得退开了些。

 

蝙蝠侠一跃而下，红罗宾也跟了下去。

 

“让他们退到一边。”他指示过后，才撬开驾驶室的门。红色的浓烟倾斜而出，他向后躲过，迅速戴上一个小型防毒面具，避免吸入稻草人的毒气。一旦毒烟消散干净，他探进身子，把稻草人从汽车残骸里拽出来。撞车时，男人的手指喷雾被弄坏了，因此发生了毒气泄露。

 

蝙蝠侠把稻草人放到远离车祸的距离，那男人没有生命危险。他只是昏迷了而已，说不定还是自己的毒气造的孽。接下去他小心地将另一具躯体挪出车厢。显然这就是小姑娘先前描述过的年轻人，约莫十六七岁大小……每一次，一旦小孩们的发型长到能盖住脸，，他们的准确年龄就成了未解之谜。几支针头角度刁钻的插在他的胳膊上，肯定是撞车时不小心压在了它们上面。

 

看了其中一个，蝙蝠侠明白这些是稻草人的，肯定里面装满了恐惧液体。这下可好。可怜孩子得吃上好几个小时的苦头，它的作用才会消退。

 

他轻轻地把瘫软的身体放下，男孩脸上头发偏到一侧……他如遭雷击，猛然间五年前杰森葬礼那一幕重新浮上心头。当时棺材里的尸体与现在躺着的这一具有着最为雷同的细节……他们的脸一般无二。这张脸上的表情……应该说没有任何的表情变化……那是死人的神态。

 

他心急火燎地抓过这名相似者的手腕，内心仍在拒绝相信这就是他儿子。绳索突兀的映入眼帘，证明少年是稻草人车里一名被胁迫的乘客。

 

年轻人突然不住地发起抖来，很可能是毒气的影响。“…不…不要…我不想死…不…再一次…布-布鲁…救我…”他狂乱地低声喃喃。听到男孩亲口证实自己身份，蝙蝠侠面罩下的双眼陡然放大。他是杰森！他出于不可知的原因，改换了装扮，而且相当成功，连他自己父亲都不敢认出来。

 

一名形迹可疑的男子忽然跑上前，痛苦的神情明显是在做戏。“这是—这是我儿子！我亲儿子！”

 

布鲁斯对他怒目而视。“解释一下为什么你的发色是红而他的是黑。”他声音冷酷。

 

男人显得被冒犯了。“我夫人是黑头发！他从她那继承的！”

 

蝙蝠侠扫了眼男人的左手，没有婚戒。“您夫人。”

 

“呃…正是！她…呃…去年过世了！”男人反应很快。

 

“你清楚当地女子天生黑发者并不常见吧？”蝙蝠侠反问。男人的计划并未成功，感到很是难堪。

 

“她是意大利裔！”他大喊大叫。蝙蝠侠一指杰森苍白的皮肤。

 

“这个男孩是纯粹的高加索人。此外，孩子倾向于与父母中同性别有相似特征。他跟你一点都不像。这个男孩是被绑架来的，而你试图掩盖稻草人计谋！你卑劣的企图窃取一个无力自保的孩子，仿佛他只是一个物品。”无力自保这部分，当然是信口胡诌，杰森和没自卫能力这个词离的有十万八千里远，不过他需要围观群众站在他这一边，以免他将杰森带回庄园的时候自己被人当做绑架犯。

 

果不其然，那一小群人朝那男人流露出嫌恶的眼神。

 

“啊！我没功夫跟你玩猜谜游戏！即使我想不出招儿带他走，总有人有！记住我的话，蝙蝠侠！你不可能保护你儿子一辈子！他脑袋上可顶着巨额悬赏呢！”男人落下狠话后就消失在人群中，留下蝙蝠侠站在原地震惊地双目圆睁。

 

“可…他是怎么…？”

 

他知道杰森是他儿子？怎么可能？他提到的赏金……嗯，这到解释了阿卡姆几乎倾巢出动的原因。但是杰森为何成为了目标？将他和其他住在贫民区的孩子截然分开的区别是？

 

哦，对。他爸可是天杀的蝙蝠侠。

 

人群中响起窃窃的低语，都想用力挤过提姆，更近些看看所谓蝙蝠侠的儿子的长相。之后他们只需要确定那孩子是谁，那他父亲的真实身份简直迎刃而解……

 

布鲁斯四下环顾，‘赏金’的确切含义已经不言自明。只要阿卡姆逃犯中有人有心，他们就能找出杰森陶德的生父威利斯早已去世多年。不仅如此，双面人也能发现死于他手的那个男人和罗宾对此格外难过的内在联系……如果再继续深挖，跟着一起浮出水面的就会是杰森陶德在法律上同样是个死人，并且葬于韦恩家墓园的事实。

 

他的养父的家。

 

最终一切都将引回布鲁斯韦恩身上。

 

蝙蝠侠保持着冷酷至极的面容，同时小心地托起杰森，年轻人虚软无力的身子，让人联想起他仅有一次如此搂着他的情形……和他丧生的那晚如出一辙。

 

“红罗宾。该撤了。”他命令道，身影隐匿进黑暗，提姆迅速跟上脚步。

 

—— —— —— —— —— —— —— —— —— —— ——

 

通过几十个微小的隐藏摄像机，Joker疯狂的放声大笑着，将一切看在眼里。太完美了！这场设置在阿卡姆中的比赛只有一个赢家能脱颖而出……哟，按他们的想法，会以为有两个……聪明绝顶！他们中大部分人弄懂了要想胜出，最好先下手为强，顺便帮Joker的更宏大的计划扫清了不少障碍和麻烦。不过，要做到这点……蝙蝠侠必须无暇他顾，肉体上，精神上，以及，情感上。

 

想达成这个目标，你对他的‘子女们’动手就对了。

 

Joker做了五花八门的打算，比如将夜翼从高空秋千上扔下来，摔个终身残废；在前蝙蝠女那效果棒极了，另外他有种感觉，一代罗宾的过去和马戏团有关。其他想法？或许他可以抓住塔利亚，用她做诱饵，让现任罗宾获得和第二任一样的死法——保护一个根本不爱他的母亲。

 

实话说，就是这个计划让他又想起了那第二只小鸟。找到他的坟地，偷走尸体，再打扮的跟生前一模一样怎么样？别，他在老三身上试过，后果不怎么样……

 

尽管如此，让蝙蝠侠的孩子死后都不得安生的念头……在他心中蠢蠢欲动。

 

为此，他开始调查。在杀了Sheila Haywood和她儿子后，他在那女人帐篷里发现了一本老旧的住址名册，和一个名字：Willis Todd。除了这个位于哥谭的住址，剩余的大都是非洲的地名。他又顺着威利斯查下去，Joker发现Sheila给他生了个孩子，独生子。答案揭晓。那孩子一定就是被他用撬棍差不多活活打死的罗宾。

 

没费他太大力气就找出了那孩子的真名，Jason Todd。哥谭有十二个叫杰森陶德的人，没一个对的上号，要么年龄不对，要么长相不对……只有一个例外。Jason Peter Todd，死时只有十四岁。死因并未明说，不过他的坟墓在韦恩宅后园。棒极了。很可能蝙蝠侠和布鲁斯韦恩之间有交易， 为了避免泄露自己的真实身份而将他葬于某个私人的秘密地点。

 

于是，在他企图把红头罩和红罗宾炸上天后又过了三天，他带着哈莉和毒藤，偷偷溜进韦恩庄园，植物的女妖操控植物根茎剥开土壤，他自己跳下去撬开棺材盖。让他大感意外，里面的尸体居然是个假人。

 

“哈哈哈哈哈哈！女士们，看来这次我是被人捉弄的那个了！”

 

就在两周前，他偶然发现那孩子在贫民住宅区游荡。待他走进某栋建筑，Joker抓住机会，在他离开的间隙，将那个地方用企鹅人的监视器监控了起来，被发现也是企鹅人背黑锅。通过种种手段，又一个牵连的秘密被他拽了出来；Jason Todd就是红头罩！

 

他亦了解到那孩子对整个蝙蝠集团怀有的露骨的不满与怨恨。说不定有很大的利用价值。

 

他的大计划按部就班地展开。他要毁掉哥谭中每一只蝙蝠…离群的也不例外…让整座城市跪在他脚下俯首称臣。倘若不出差错，整件事将简单的出奇。Jason Todd和红头罩一起设定为游戏开场的奖励。不可能同时抓到他们两个……

 

即是说没人能够取得最终的胜利。

 

庄家通吃，Joker自己是坐收渔利的赢家。

 

“哈哈哈！不敢相信他们这么轻易就上钩了！考虑到鱼钩，鱼线，还有铅坠，嗯布丁？”Joker问哈莉。她打了个哈欠。

 

“是，是的…诶，为什么我们不告诉毒藤，杰森陶德和红头罩是同一个人？还有小喵咪？我自己也有闺蜜！”她不满地发牢骚。

 

“因为，那会毁了所有的乐趣！此外，如果他们靠自己搞不定，那再好不过！要是他们蠢到连最后的包袱都听不懂，讲这个笑话的意义又在哪里？”

 

哈莉撅起嘴。“你说了算，Mistah Jay！”

 

—— —— —— —— —— —— —— —— —— ——

 

迪克站在人行道上东张西望，不耐烦地点着脚尖。天全黑了，要在平日里，他作为夜翼早就开始夜巡。抓住的罪犯能比现在多好几倍。忙活了一天，警察才抓住两个。还得算上几个小时前来自首的企鹅人，他不停抱怨逃犯们玩的‘游戏’简直毫无胜算可能，所有人都在互相残杀。

 

“我宁可回到我在阿卡姆的小隔间！至少我在那里没有生命危险！”

 

警察马上同意，只要企鹅人尽可能老实交代关于比赛的事。

 

“规则很简单。你抓住红头罩和杰森陶德，在明早六点半把他们带去31号码头。你做到了的话，那你就解放了，再也不用回阿卡姆了！如果你本身就是自由的，那他相应会给你十亿美刀！唯一的限制条件是，两人都要活的，显然对一些暴力手段的采用……变得很苛刻。”企鹅人解释。

 

“红头罩我能理解……不过这个杰森陶德是哪位？”戈登不解。

 

“好吧，听着，警官，杰森陶德是蝙蝠侠的儿子。”

 

空气突然安静，只有迪克喝汽水时猛地被呛到的吭哧吭哧声。

 

“你—你认真的？你相信他？”一名警探半信半疑。

 

企鹅人白了他一眼。“为何不？你又没有证据证明他在说谎。就我们所知来说，蝙蝠侠很可能有一大家子人！就连他，说不定都有可能是蝙蝠侠之子！”企鹅人嚷嚷着，指向迪克，让他再次近乎被饮料呛死。

 

“别喝太快，年轻人。”一名警员劝道，帮他拍拍后背。

 

他们抓获的唯一一名罪犯是谜语人，他试图往一个杰森压根没有乘坐的火车车厢里灌麻醉气体。蠢货。

 

提姆发短信告诉了他们编的达米安进医院的故事，希望以此为借口能向戈登请个假。讽刺的是，达米安其实一直被关在庄园安心做作业，估计都不知道家里其他人在忙乎些啥。

 

基本上都要停转了。

 

“你弟弟住院的事我很遗憾，但我们需要所有用得着的人手！接着，拿我车钥匙，到周围再转一圈。多走几个地方。”戈登说着把钥匙递给他。

 

迪克突然对戈登的举动福至心灵。医院离这只有几条街。戈登的车上没有什么执法标志，意味着……

 

他上司刚给了他几个小时的空当。本意当然是让他去顺路探望他弟，不过化身夜翼他能有更大的作为。

 

“太感谢了，老大！”

 

“谢我干什么，快开车过去巡逻！”戈登大声说完还朝他眨眨眼。

 

迪克迅速钻进黑漆锃亮的汽车，一刻不停。这时他的电话响了。

 

“喂？”

 

“迪克？在忙么？”提姆问。

 

“不。我这几个小时没事。你有什么需要？”

 

“实际上……是杰森的事。”

 

迪克皱眉。“怎么了？他腿上伤势严重了？”

 

“有点……吧，老实说他现在人不太好。”

 

即使透过电话，迪克都能听出提姆语气中的不安。

 

“你人在哪？”

 

“庄园。”

 

“杰森的情况？”

 

“…”

 

“提姆！说话！”迪克急吼吼地说，他一个急转弯，掉头时用了比平常更高的时速。

 

“我不知道……布鲁斯把我和达米安锁在外面…我最后看到的，是杰森不停惨叫说他不想死，全靠着布鲁斯把他弄进蝙蝠洞。”

 

“老天……”

 

“他不在他让我们去的地方，我们找了一圈，发现他被稻草人绑走了。然后在一个天桥底下发现了汽车残骸。布鲁斯推测杰森设法挣脱束缚，从背后袭击了稻草人，结果车从桥上开下去了。差不多六根装满恐惧毒液的针管扎在他身上。不止这些……他在经受发热和腿部感染的困扰……阿尔弗雷德还认为撞车时很可能搞出了脑震荡。”

 

“我—我以为布鲁斯把你锁在门外了？”迪克磕磕绊绊，在宅邸刹住车头。

 

“确实。然而阿福在下面，用短信回答我的提问。”

 

迪克怔了一下。“我都不知道阿尔弗雷德有手机！布鲁斯知道么？”

 

“不知道，我们要保守这个秘密。”

 

尽管心有不愿，一代罗宾还是在开门进屋前保持面带微笑。提姆一把扑上来缠住他，随即连拖带拽把他带到座钟那里——蝙蝠洞的秘密入口。

 

“快点迪克！看看布鲁斯能否放你进去！”

 

迪克把提姆的话放到一边，他先谨慎地耳朵贴上时钟。似乎隐约听到……不，不会是—

 

一声微弱的尖叫刺入他的耳膜，紧接着一阵不规则的吸气声，随后另一声尖叫响起。

 

他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怎么可能…该不会是—”

 

“哦，就是你想的那样。”达米安双臂交叉斜倚在壁炉罩上，从屋子对面开口。“自从父亲把他带回家后，陶德就像那样喊得没完没了。真叫人尴尬死了。”

 

提姆愤怒的训斥他弟弟。“闭上你的嘴，达米安！他摄入了超量的稻草人毒气！你从没试过那玩意儿，别对自己不了解的东西妄下断言！”

 

看到提姆如此维护杰森，迪克有些吃惊。说到底，两人一起被劫走时，毕竟是他从Joker手中保护了提姆。

 

达米安哂笑着。“随你怎么说。不过他从稻草人那逃脱的手段有点意思……捆人的小把戏…假如他有幸活下来，我得让他教教我…”

 

达米安用了‘假如’这个词，让人听了很不舒服。他这时注意到提姆眼睛下方有一块很大的淤青正在慢慢浮现。

 

“你们把他带回来时，到底什么情况？你受伤了，提姆…”

 

提姆表现出不自在来。“那个…呃…恐惧毒气确实把杰森的脑子搞成浆糊了……布鲁斯说因为杰森并没有占主导的恐惧形式，而是有好几样，它们轮换着出现。呃…显然其中一个是怕他会伤害无辜，因为杰森字面意义上把我们都放倒在地，然后他去追阿尔弗雷德—”

 

迪克眼睛瞪得溜圆。“他…他攻击阿福？”

 

达米安扯起嘴角。“要不是父亲在场，他会杀光我们所有人。”

 

提姆按捺自己忍不住真的要打人的冲动。“他不会，好嘛！拜托你少说两句！”他转向迪克。“你试试看能不能下去。阿尔弗雷德说他已经熬过吓得要死的阶段，现在正坐在那哭。”

 

“布鲁斯！是我，迪克！让我进去！”他边拍打时钟边高声呼喊。无人回应，只有杰森的啜泣声不时从下方传来，打破死寂。

 

“我想他不会放你进去。”达米安补充。

 

“真有眼力。”提姆不满地嘟囔。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