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发财

【授翻】意想不到的发现(2)

杰森没告诉任何人那晚发生了什么。要不是有沙发上斑斑血迹的纸巾和早上一群塞满消防通道的乌鸦,他都快相信昨晚只是他的一场梦了。

 

他捡起纸巾扔进垃圾桶,收拾好急救箱放回浴室里的老地方。之后他回归正常生活——洗澡吃饭,看几个小时的时事新闻,在准备上夜班前读会书。

 

他工作的酒吧远称不上好,但它没有黑幕,每月还发工资。特别在他被提升为经理后,酒吧老板吉姆就当了甩手掌柜。现在杰森差不多成了管事的,与四年前在酒吧刷杯子相比这是个巨大的进步,当时他为了能摆脱街头生活,不想被迫跌入更窘迫的境地,任何工作都能接受。

 

很幸运,尽管他动作僵硬,一起工作的同事们没人察觉有什么不妥,他们的关心被杰森以劳累为由轻易糊弄掉了。毕竟他上班前只休息了四个小时,这样说来也是没错,。第二天一切照旧,后天大后天的晚上也是如此。他工作,回家,尽量不去过多思考利爪和他此时身处何地的问题。

 

生活中有其他更要紧的事需要操心。与穿皮衣的超级能力者的一次邂逅并不能改变他得吃喝拉撒的事实,他还得帮助三个月前刚刚经历丧夫之痛的瓦西里耶太太清理她大厅里的垃圾。为了有朝一日能拿到大学学位,他在网上有自学任务,这些肯定都比一个在雨夜里差点杀了他的陌生人来得重要。

 

等到了周末杰几乎成功放下了发生过的事,把利爪跟这座城市带给他的光怪陆离一并忘到脑后。因此在看到高悬在天的蝙蝠灯,急匆匆赶回家后,走进公寓的他发现利爪安坐在跟以前完全一样的位置,着实吓了他一大跳。

 

“我去!”杰森进门时绊得跌在门框上。“你——利爪?”

 

沙发上的黑影听见他声音转过头来,杰森晕头转向地看着熟悉的制服和他送人的傻墨镜,是利爪,绝对是真人。

 

“你好,杰森,”他轻声说。

 

“你,呃……”杰森挣扎着从门框爬起来,随手在身后带上门。“你来啦。”

 

“你说我可以过来。”

 

“是的,”杰森马上承认,“我说过。只是……过去了一周,我没想到你真的会来……”私闯民宅。“艹,你还好么?”

 

仔细观察的话,利爪依旧穿着上周那套肩膀撕开的制服。杰森同样发现他双颊凹陷,比过去更瘦。这两者都不是让人安心的信号。

 

利爪脑袋扭回原位,急忙将太阳镜推回鼻梁上时明显瑟缩了一下。杰森二话不说就把刚开的灯关上了。“我不知道还有哪可以去。”

 

他听起来就像个走丢的孩子,充满了不确定,不出所料,杰森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被击中了。

 

“出什么事了?”他放轻语气。

 

“我失败了。”

 

简简单单四个字,但背后的涵义却不简单。

 

“什么失败了?”

 

“我的任务。”

 

杰森皱眉。要是利爪不是这种捅一下说一句话的性子就好了。那古怪呆板、言简意赅的说话方式透着几丝诡异,就像他特别惜字如金。又或者有人教导他别说废话。

 

“伙计,这点信息可不够。”他小心翼翼。“你说的是什么任务?怎样失败了?”

 

利爪哆嗦一下,在膝盖上绞着的双手惊人地饱含情绪。“你最好别问。”

 

是坏事没跑了。

 

“也许吧,”杰森不急不躁,“但你来找我,利爪。想必你是想找我求助。但不知道到底要面对什么情况以及需要我做什么的话,我就帮不了你。”

 

利爪还在拧着双手,接着动作突然停住。疲惫袭上他肩头的肌肉,让他耷拉着脑袋,和盘托出,“我被下令去处死我主人们的一个死对头。可我没做到。我失手还逃跑了。那时恰好碰到了你。”

 

杰森回想那一夜。利爪眼角眉梢有着掩盖不去的恐惧。他想继续追问,包括深深刺进他肩膀的那道伤口。“伤到你的那个人,”他猜想,“本应在你手上送命?”

 

“我以前从未有过败绩。然而他……”利爪摇摇头。离开你家之后,我回去向主人们汇报任务。他们……很生气。”

 

对于利爪是刺客这事杰森没多大反应,他看着对方凹陷的脸颊和蜷曲身子的模样。“他们伤害了你?”他问道。

 

“我失手了。”利爪重复,仿佛这就是解释了全部的最终答案。杰森以前也有过类似的处境。只要犯错无论大小,都会招致痛苦。

 

或许正因如此。他没有像大多数人一样,对一个杀手坐在屋里感到大惊小怪。在某种程度上,即使是个危险人物,利爪却并不像能带来威胁,两人有着相似的灵魂。

 

“我很抱歉,”他双手攥拳克制住自己。“他们真是群混蛋。”

 

利爪朝后靠去,阴影在他脸上移动变换,杰森敢说他看见嘴唇扭曲扯出的微笑,不过也可能只是光线的错觉。开口时的他依旧阴沉。“这都没意义了。”

 

“没有?”杰森可不买账。“听着,如果你需要更多的医护,我可以去拿急救箱——”

 

“不用。那……那不是我过来的理由。”

 

“那你为什么来?”

 

“因为……”利爪似乎在为接下来的对话提供勇气。“他们没了。”

 

“没了?”杰森重复。“你意思是……”

 

“是的。有我的原因,有他的原因。”此时很难分辨利爪抱着何种情绪,或许他自己也难以说清。“我回去后,他找到了他们。他发现了法庭。现在什么都没了,摧毁殆尽。他们命令我再次出击,我去了,但我……”他重新低下头。“我失败了。又一次。现在那里什么都没留下,我不知道接下来怎么办。”

 

他一口气全部说完,仿佛一个在虔诚忏悔的罪人,但全部听完后,杰森的耳朵敏捷地抓住了其中特别的一个词。

 

“法庭。”他重复,舌尖咂摸着开头的发音,思路返回脑子里听到利爪名字后想到的第一件事:他母亲在他幼年时唱过的童谣。“法庭……我靠。”他瞪大双眼。“你当真是猫头鹰法庭里的利爪?”

 

有墨镜的遮挡他看不见利爪的眼神,然而黑色的镜片后是审视的目光,他有这种感觉。“我还能别的什么利爪?”他警惕地反问。

 

“不知道,我就是……”杰森仍然惊魂未定。“我还以为那是怪谈传说。老天。我的……我妈在我小时候老给我哼这首儿歌。”

 

考虑到歌词内容,现在想起它完全儿童不宜。他妈即使在清醒的时候,也从来不擅长判断什么适合给小孩听。

 

“他们不是怪谈。”这次的回答比之前那些更加富有感情。比拿刀指着他脖子那次还要感情充沛。“法庭是真实的。和这座城市的历史一样久远,法庭的利爪们也真实存在。”

 

“利爪们。”杰森重复。“复数?”

 

“并不经常。”他的回答把人弄懵了。“十二年来我一直都是唯一一个。”

 

十二年。

 

杰森停下,好好打量利爪。真正地仔细端详。从墨镜、乌发、黑色皮衣与金属镀金的制服,到脸上漂亮的不真实的线条。那优美英俊的下颌线,光滑的蜜色皮肤和柔软粉嫩的双唇。

 

“你多大?”

 

利爪嘴角抽搐,杰森知道他又问了一个出乎意料的问题。“23.”

 

23,就是说从还是11岁的小孩起利爪就在为法庭——那个真正存在的法庭——干活了。11岁就在杀人。

 

天哪,哪个王八蛋会让一个11岁的小孩去杀人?

 

“这太扯淡了。”他忍不住破口大骂。

 

利爪移开视线,肩头耸起的曲线透露着羞愧的意味。“这不是我能选的。”他语气微弱,似乎明白这没办法当做一个借口。好像他盼着杰森随时都会暴起发难称呼他为怪物一般。

 

“你是指哪方面?”尽管不想深究,但他需要了解和确认,然后才能放心将利爪留在家里。

 

“所有的一切。”浑身都散发出浓重疲倦的利爪答道。“法庭挑选他的利爪,我无权拒绝。没有说话的权利。如果我反对,我就不会……”他戛然而止,迅速地偷偷瞟了杰森一眼。“我不应该告诉你这些。”

 

“还记得么?法庭都没了。”杰森提醒他,“你自己亲口说的。你说这就是你来这的原因。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伤害你。就算我想我也伤不到你。毕竟你要杀我是易如反掌。”

 

“我不想杀你。”他迟疑的润了润嘴唇。接着大胆补充道。“我从来都不想杀人。”

 

“这我可真是太高兴了。”杰森挠了挠手。突然想坐下,他贴着咖啡桌边缘坐下,那里是屋里除了沙发外唯一能坐人的家具。“妈的,这一晚上信息量真大。”

 

利爪小心翼翼地瞅着他。就像杰森是个货真价实的威胁。“你现在要赶我走么?”

 

于情于理都该这么做。那个经常叨逼叨的常识感应器正告诉他这不是他承担得起的。绝对不该把自己卷进这个烂摊子中去。毕竟他只是个美名其曰的酒保加前任轮胎偷窃者。这码事不归他管,得归超级英雄管,假如他不把利爪请出去,那他就是将混乱重新迎进门。

 

混乱,还有危机。

 

“不,”他不管不顾的说。“我不会。只是……你给我几分钟让我冷静一下。”

 

想想看,这一切的起因都是他想帮一只流浪猫。

 

蹒跚站起,杰森走到窗边从兜里掏出一包烟。他扯出一根来点着,第一口吞云吐雾就极大地舒缓了他的紧张情绪,以一种只有瘾君子才能有同感的方式。

 

在他站着抽烟的时候利爪一直很安静。如果两人形势逆转,杰森不认为自己能有这般好耐性。然而他无法代入利爪拥有的那种人生。从小就以杀人为生,胆敢违抗,下令的那些人就会让他吃尽苦头。听着简直魔幻,但利爪自身以及杰森的直觉告诉他这是真的。他的客厅里坐着一个杀手,尽管如此,他依然想去帮助他。

 

“好吧,”香烟终于燃尽他才开口,烟屁股被他弹到窗外的巷子里。“确认我是不是理顺了;你是利爪。是猫头鹰法庭的刺客,那个法庭是真事,不是人们瞎编来吓唬小孩的。你不是自愿为他们卖命,而是他们在你还小的时候强迫你加入。现在他们没了,因为你的目标人物摧毁了那里。在那之后,你不知道还能去哪,只好来找我。我说的对么?”

 

利爪缓缓点头。

 

“好吧,那我今晚还剩两个问题。”因为他已经信息过载,再有什么急事也最好明早再说。“首先,那个干掉法庭的家伙会马上来收拾我们么?”

 

利爪连忙摇头。“我在城市里躲藏了好几天。如果他知道我在哪里,他不会等到现在。”

 

“那就好。第二个问题,”杰森隔着太阳镜与他对视。“你饿么?”

 

利爪好一会没有说话,他咽唾沫的方式却足以说明。“饿。”

 

“成,我先去给咱俩做饭。然后给你找个枕头和毯子,你今晚睡沙发。”他停在厨房半道上,“我能把衣服借你当睡衣。你那个制服七天没换过的话,穿着睡觉肯定难受。”

 

“没换。”利爪盯着他走路的步伐。

 

“我待会看看能不能洗。你想洗澡的话,那边还有淋浴。我得提醒你一下,在最好情况下也只有十分钟是热水,你洗的时候别磨蹭。”

 

“……热水?”利爪的询问充满希望,如此平常的东西他甚至要问,其下的暗示几乎让杰森心碎。

 

老天,要是他能回到过去,一定拿撬棍教训教训那帮法庭的混蛋们……

 

“是的。”他回答。“有热水。这里不洗冷水澡,除非你想洗。你想在我做饭的时候去洗么?”

 

利爪咬着嘴点点头。

 

“酷,跟我来。”

 

“你真的让我留下?”在杰森领他去狭小的浴室里,递给他毛巾和干净衣服时利爪问道。他没摘墨镜,而且再一次,杰森情不自禁地觉得他双臂紧紧搂着布料的样子异常可爱。“你不需要再继续问下去?”

 

“今晚就到这。”杰森说。“等到明天,咱们得好好谈谈。不过今晚你就先待在这。”他想伸手安慰性地搭在利爪肩头,但想想算了。“记住,别超过十分钟,不然水就凉了。”他退回门边。“哦,还有呃,你的制服放在洗衣篮里。我明早过去收。”

 

他关门离开后,很快就听到了水流声,满意自己的客人没有受到亏待,杰森重新回到厨房。

 

汤加上烤芝士三明治似乎不错。并非健康食品,然而热腾腾的食物填饱肚子,吃着很过瘾,他俩现在都迫切需要这个。

 

—— —— —— —— —— —— —— —— —— ——

 

第二天一大早,好吧应该是下午,杰森蹑手蹑脚离开卧室,发现利爪仍蜷缩在堆叠上沙发的毯子中。

 

他一个小时前就醒了,脑子里像才回过味般全是下班回家后所发生事。但再怎么苦思冥想,也只能躺在床上瞎琢磨。昨晚说过的话在他脑子里翻过来倒过去,质疑着自己留利爪过夜,甚至在一开始帮助他是否是正确的选择。直到避无可避,才最终强迫自己爬起来。

 

幸运的是这是他每周的休息日,因此进门前可以稍安勿躁,不必担心和家里的客人的相处问题。等利爪睡醒后,他们能循序渐进,像他表示的那样深入探讨一下,希望能帮他俩找出些有用的信息。

 

但首先,吃饭要紧。

 

穿过厨房点着水壶,他伸手到橱柜里拿出几个杯子,里面放入茶包。杰森不清楚利爪爱不爱喝茶,但他基本没招待过客人,也就没提前准备咖啡,他只能姑且一试。至于食物……

 

他打开冰箱眯着眼瞧。食材不多,但也能……

 

他拿了鸡蛋、剩下的芝士、半个洋葱还有一包快过期的火腿。毕竟昨晚利爪把杰森做的烤芝士狼吞虎咽吃了个干净,好像它们是顶级的美味珍馐,他肯定拒绝不了煎蛋卷。

 

水烧开了,杰森换上平底锅继续。食物切碎,打上鸡蛋,按部就班,很快,食物的温暖香气飘散在空气中。杰森自得其乐,边喝茶边煎好第一个蛋卷,他完全没注意到利爪的靠近,直到那家伙几乎贴到他身边。

 

“哇靠!”杰森手放在胸口,吓得心脏怦怦直跳。“你可真特娘的擅长背后偷袭。”

 

利爪的眼神在他和平底锅之间转了个来回。不难猜出是什么将他从毯子里引诱了出来。“对不起。”他道歉。

 

“没事,”杰森眨眨眼,慢了一拍意识到他能看见利爪的眼睛。多亏他昨晚拉上了百叶窗,暗淡的光线还在对方的可承受范围内。“下次过来吱一声。不然我会手滑把东西都掉到地上。”他喉头一动,多此一举地用脑袋指了下锅里。“要来点早餐?”

 

利爪点点头。

 

“好。喝不喝茶?”

 

这次对方迟疑了。“我不知道。”

 

“那可以试一试。”杰森胸口里压下另一股愤懑哀叹。许多人一辈子都从未尝过茶的滋味——杰森是、16岁——他们生活在更喜欢咖啡的国度,刚才的坦白很可能说明不了什么。

 

但可惜目前为止,利爪对法庭的描述和他被控制的人生实在不够乐观,也就是说……

 

他给利爪沏了一杯茶,少加茶叶倒了一大勺糖,希望能让他喜欢上茶的味道,接着点头示意

对方坐下。“这杯归你。你可以尝尝。”

 

趁着利爪吃饭的功夫——显然他不反感喝茶——杰森又给自己做了一个蛋卷,去坐在沙发的另一端。吃饭的时候他没说话,只是尽情享受着食物的美味,直到双方都将杯盘里的东西吃干抹净,谈话的问题被摆上了桌面。

 

“那么,呃,昨晚睡得好么?”

 

杰森说完就后悔了,这可真是个差劲开头。不过好在利爪没什么所谓,只是一如既往的表情困惑,那么说这种事关对方身体状况的问题还是值得一问的。

 

“嗯。”他答道。

 

“那就好。”杰森磕磕巴巴,比一个十几岁的男孩约人出去跳舞还要笨拙。“我想我们应该把昨晚的话题继续下去。如果你乐意的话。”

 

可以看到利爪肩膀肌肉微微耸起,即使没了太阳镜的遮挡,脸上的表情也比昨晚匮乏多了。“好。”

 

杰森皱眉,但并未叫停。“我猜首先要问的是,你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利爪眨了眨眼,他的动作让杰森马上想到了‘猫头鹰’,他怀疑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可怕的词汇联想。“我想要什么?”

 

“没错,”他循循善诱。“你想要什么。你来这因为你告诉我你不知道接下来怎么办,也不知道去哪,我想帮助你,但要是弄不清你自己心里的想法,我帮不上你的忙。”

 

毕竟他可不能塞20块钱给利爪,打发他去附近的无家可归者收容处。无论他的长相还是经历——和还在被人追踪的事实——都让事情变得复杂且扎手。而利爪在那里也待不长的。

 

利爪皱眉盯着地板。他穿的是杰森的衣服,尽管两人只有几厘米的身高差,褪色的T恤和运动裤衬得他愈加瘦小。“我不知道。”

 

这不是杰森想听到的回答。“你一定有些想法。”他继续鼓励。“你决定来这的时候,还想了些什么呢?”

 

利爪的指头握住他睡得其中一条毯子。“我很冷,”他说。“很饿。不想像其他人一样被抓住。你对我很好。”

 

杰森手指一动想去拿烟。“你这段时间一直睡在街上?”

 

“不是的。”杰森刚安心了一秒。“我知道城里有很多废弃建筑。我住在那里面。”

 

“妈的。”杰森合上眼帘。“你该早点来找我才对。”

 

利爪摇摇头。“我得先确定。”

 

“确定什么?”

 

“法庭真的被摧毁。如果我估算错误,有人来找我,你会被他们杀掉。”

 

“杀我?”杰森反问。“这是怎么说?我毫无威胁。只是个荣誉酒保。他们何必费这个事?”

 

利爪赶忙摇头。“你见过我,这就够了。所以我回去后只字未提你的事。”

 

“老天,”杰森气的咬紧牙。“好吧,我猜秘密组织想保持秘密就不会留目击者活命。”那这首童谣又是缘何产生的呢。该不会那群混蛋们为了取乐亲手将其存在根植进公众意识中去吧。

 

“是,”利爪低声,“不会留活口。”

 

杰森想知道在法庭被利爪所躲藏的目标摧毁前,利爪被迫取了多少在错误的时间出现在错误的地点的无辜之人的性命。要不是利爪对他的主人们有所隐瞒,或者那位目标人物摧毁法庭慢了一步,他差点也被灭了口。想想就叫人后怕。

 

这操蛋的城市。

 

他揉了揉脑袋,更加想抽烟,但知道先得把眼前的事情解决完。“好吧,我可以解决食宿问题,这个简单。至少在你缕清思路的这段时间内。”他轻敲手指,排解心里吸烟的渴望。“我清楚你说你11岁就在为法庭卖命了,不过……你在外面就没有什么亲戚可以联系一下?”

 

“我不是11岁才和他们在一起。我是11岁为他们杀人。”利爪回答。目光死死盯着自己膝盖。“我9岁时就在他们那了。”

 

“啥——9岁?”

 

利爪点头确认。“父母双亡后他们带走了我。我没有其他亲人。”

 

事情真是急转直下。“草他大爷。抱歉。”

 

他眨眨眼。“怎么了?”

 

“我只是……我也是从小失去了双亲。多少能体会那种感觉。”在法庭将他带走和他正式杀人的那两年里发生了什么?训练么?杰森无法想象那种场景。想不出幼小的年纪就要经历那些磨难。他以为自己的人生就足够坎坷,但没想到……

 

值得在意的是,利爪陈述身世时相当冷静自持。或者该换个用词。认命是更恰当的说法。彻底击败。14年的奴役生涯造就了这一切。没人能继续抗争下去。

 

利爪咬紧下颚,接着脸上表情再度回归完美的一片空白。“没关系。”他毫无起伏的说。“我已经不再想他们了。”

 

这句话的真伪值得怀疑,不过他知道什么叫别揭人伤口。将心比心,他也不喜欢过多回忆父母。那里面伴随着太多的悲痛。还有无能为力的愤怒。有些事一开始就不该是他去承受。

 

“那好,”他手指点了点大腿,换了话题。“如我所说,等你安顿好,剩下的可以慢慢打算。”

 

利爪抬起脑袋。“我可以继续留在这?”

 

这杰森可没想到,当他说能够提供食宿时利爪会理解为把他送到另一个地方去。

 

“我只有这一个房子。”他回答。“只要你能接受睡在沙发上,也别捣乱,我不会赶你走。”

 

“不,”利爪立刻答应。“我不介意。也不捣乱。”

 

杰森轻轻一笑。虽然表情未变,但利爪毫不迟疑的回答已经说明了一切。

 

“那就这么定了。”杰森舔了下牙,嘴里能有跟烟叼着就好了。“有个问题我得问,坦白说这事才最特么应该先问明白,”不过怎么滴吧,排在前面的事一大堆呢。“那位能拆掉法庭的大神。。你要杀的那个人究竟是谁?”

 

话音刚落,屋里的轻松的气氛马上就不对了。氛围变得紧张起来。利爪纹丝未动,然而他的姿势不太一样,让杰森觉得像一尊雕像。一尊用石雕完美呈现出的蓄势待发的动态。

 

“他对你没有威胁。”利爪说。

 

杰森皱眉。“你怎么能这么肯定?”

 

“他只伤害坏人。”

 

若利爪以为这样就能说服杰森那他可真的忘了他们脚下是哪座城市。他心胸宽广乐于助人可不意味他人傻好骗,随着细节一点一点的增多,结合利爪时不时透露法庭是如何覆灭,杰森脑中的齿轮转动了起来。

 

一个不仅能把从小训练的刺客打败还将他打的溃不成军仓皇而逃的危险人物。他还有盟友相助。只对坏人出手。

 

“给我个名字,利爪。”杰森祈祷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还算沉着冷静。“我知道你不想告诉我因为你不确定我会是什么态度,但我需要搞明白你能否和我待在一起。”

 

在他说完后利爪盯着他足足三十秒,长到杰森开始检讨他是不是把人逼到了极限。利爪是否认为不值得为了杰森的帮助而付出那样的代价。

 

不过最终,他还是低头吐出了杰森在这种情况下最不愿听到的名字。

 

“蝙蝠侠。”

 

妈的。

 

去他妈的。

 

杰森倒抽一口气。速度快得利爪都没反应过来。

 

“你要赶我走么?”他询问。

 

“不会。”杰森立刻反驳。“不。只是……这就明白了。该死,这全连上了。”除了一点……“可蝙蝠侠在哥谭已经活跃多年,为何现在法庭突然想弄死他?”

 

“我不知道。”

 

“他们不告诉你?”杰森有些怀疑。

 

利爪摇摇脑袋。“武器不需要知道攻击的理由。只需要能击中目标。”

 

作为一把枪——一块没有喜怒哀乐的金属——来说此言不虚,可利爪是人。一个活生生、会呼吸的人。显然法庭并未将他当人看待,他说出的话语一股被人反复告诫的味道。很可能不断重复,直到内化到最终他自己也从心底里认同。

 

“利爪,你不是武器。”

 

他没有回话。多半是不相信,杰森并不奇怪。单独一个人的反对之声无法撼动法庭十多年来对他的熏陶(有那么一瞬间,杰森耳边回响着他父亲说他一无是处、毫无价值的吼声,他打了个寒战。)

 

杰森翻身站起,走到他昨晚挂在门边的夹克,从兜里掏出香烟和打火机。通常他都会去窗边抽,但现在他多一秒都等不了。此外,开窗户就会有声音传到外面,他不想有人偷听。

 

蝙蝠侠,他想着,回忆起了双手中轮胎的重量,还有捏住他耳朵的手指。蝙蝠侠。这不是利爪能给出的最糟的答案,但同样也算不上好。

 

“好吧,”他嘀咕,尼古丁流淌进血管,抚平了后脖颈倒竖的汗毛。“好吧,我们能对付这个。这事我能解决。”他转了半圈望着坐在沙发上鹰一般凝视他的利爪。“他不知道你的行踪对吧?我们要做的就是保持低调。”

 

利爪歪过头,这个动作自带一种天然的迷糊。“我没懂。”

 

“你哪里没懂?”

 

“蝙蝠侠他……”利爪一根手指摩挲自己的膝盖骨。“如果你留我在家里,他或许会认为你在帮我。”

 

“我就是在帮你。”杰森激烈反驳,一看到自己的声调吓到了利爪他马上又后悔了。

 

“不是那种。而是你为他们做事。是法庭的一分子。”

 

他强迫自己深吸一口,烟雾平息更多的情绪。毕竟对利爪发脾气也没什么用。

 

“我不怕蝙蝠侠,”他最后道。“很多人怕他,但我不。他是哥谭的英雄又怎么样,不意味他知道什么才是这里的居民和这座城市最需要的。”杰森走回沙发,烟灰摇摇欲坠要掉在地上。“同样不意味我帮助你是在干坏事。我认识你时间不长,但我的直觉告诉我你并不是恶人,T。法庭逼你作恶,但你本性不是那样,否则那晚你一露面就该宰了我。你值得一次翻过那一页的机会,而不是仅仅因为过去的事被关进阿卡姆里。”

 

拿起咖啡桌上的杯子,杰森把烟灰弹进里面,烟灰和剩下的茶叶混在一起形成了忧伤的灰色泥浆。之后几秒杰森坚定地盯着杯底,等待利爪的回复。

 

“你的口气好像认识他一样。”

 

“不认识。”杰森撒了一点谎。“我一辈子都生活在哥谭。见过蝙蝠侠的影响力,而且知道他的做法不一定都对。”

 

杰森从眼角余光看到利爪在慢慢摇头。“我不值得这些。”他哑着嗓子说。

 

“哦那可真糟,我已经给你了。”

 

“我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报答你。”

 

“我不用你报答。”杰森放下杯子重新跟他坐在一起。这次他得稍微向前俯身,直视对方的眼睛,一旦四目相对就不会再让其转移视线。“想清楚你自己想要什么,我对你只有这一个要求。”

 

直视他的脸显然让利爪相当挣扎,但最终他点点头。“我会试试。”

 

‘试试’总比什么都没有强。杰森靠回沙发。“很好。然后……该死,我想不到别的了。我要说的就这么多。”至少目前为止。听到是蝙蝠侠追得利爪到处跑和知道猫头鹰法庭真实存在有着同样的惊撼效果。

 

说到这……还有件事得问一问。

 

“蝙蝠侠不杀人。”杰森皱眉看着利爪。“你说法庭没有了,是指他们死了还是被逮捕?”

 

利爪吞咽时喉结上下移动,杰森不禁垂眼注视——光滑的棕色皮肤的起伏——又抬眼看回对方脸上。“一些人被逮捕。其他人应该是逃了。”

 

逮捕。逃跑。在这座城市,这两件事都代表卷土重来。

 

见鬼,这可比他一开始想的复杂多了,不像蝙蝠侠,杰森清楚要是有猫头鹰法庭成员回来寻找他们走失的利爪,那可不是闹着玩的。但这不足以使他改变主意,尤其是看着利爪望向他的目光,疲倦又期待的眼神,仿佛明白自己不值得为之抗争。

 

可去他的吧。

 

杰森在杯中碾灭香烟,把它和其余的盘子都从桌子上收走。“我去洗碗,”他说,“之后咱们坐下来谈谈你留在这期间都需要些什么物品。”

 

“我需要的物品?”利爪茫然重复,显然对突然改变的话题感到接不上话。

 

“没错。我不介意你穿我的衣服,但是牙刷可不能公用。”他打开水冲洗盘子。“你走运了,今天是杰森托德家的逛商店采购日。”

 

在眼角看不到的地方,他感觉到利爪站起身,从沙发那走过来,有点宽大的衣服显得他特别娇小秀气。“我可以帮你洗盘子。”他低头盯着水槽。

 

杰森考虑一会,试图准确衡量这个提议,随后摇了摇头。“我洗,你擦干怎么样?”他折中了一下。

 

利爪毫不犹豫点头答应。

 

杰森指给他看放擦碗布的抽屉,然后他就拿起海面开始擦干,考虑到他受过的训练,擦碗的力度有点大。但他已经走上正轨,开弓没有回头箭,至少只要利爪还想和他住在一起,他就不会回头。

 

无论前路如何,他都会不会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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