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臧

第五章

 

John和以前一样，脸上肌肉一放松，整个人就也跟着睡了过去。迪克停下手，抱起男孩穿过蝙蝠洞，把他放到床上……他自己双手撑在床垫上，静止不动了好一会儿。最后放弃一般，身子其余部分落到床上，拉过毯子盖住他和John两人。

 

“你累了？”科莉问，关切地轻轻拂去迪克脸上的一绺头发。

 

“两点睡，”他咕哝，“五点醒。撑不住了。”

 

她俯下身去，吻过他的太阳穴。“好好睡吧，吾友。”

 

“晚安，科莉。”

 

“才刚过中午，”她笑了。再次抚平他的头发，接着起身去找其他人。

 

布鲁斯打起精神，开始发号施令。“达米安，你去找戈登，介绍星火和瑞雯给他。他知道如何安排能发挥她们的最大作用，不过你之后得回来，帮杰森加强庄园安保。杜克，你待在屋里看孩子也行，加入城里泰坦的队伍也行；你自己选。”

 

杜克清楚他更想做什么，然而受到迫害的家庭成员激起了他内心强烈的责任感，强到不容忽视。“我不……我不是很懂迪克如何跟他们相处的融洽自如，可是我会……留在这。尽力而为。”

 

布鲁斯的手感激的搭上他的肩膀。“我不奢求你做到迪克那样。你就算打电子游戏。能把其中一个的兴趣引过来，让我能安心处理另一个，都是帮了大忙了”

 

达米安在四处找狗，他看到大丹犬神态不安，悄悄地远离Peter，后者则紧跟不放。“提图斯！”大狗听得叫唤，感恩戴德般蹿到小主人身边。Peter一路追过去，半路被布鲁斯擒住，气的大叫。

 

“Peter，对动物好点。所有人，回去工作。提姆，我可能两点去你那。”布鲁斯垂眼盯着手臂间紧绷又咆哮的男孩。“Peter。你脸上的面具，我希望更进一步。”

 

“crow”

 

布鲁斯小心翼翼触及男孩面具的边缘，Peter身子一缩。“Peter，我想把这个弄下去。请让我再试一次。”

 

男孩反抗着，布鲁斯知道他并未施尽全力，随着越过浴室的门槛，Peter开始激烈的扭动挣扎，不带半点作假，发出窒息般的呜鸣，他可能在说话，但是混乱又嘈杂，布鲁斯无法理解。

 

“Peter…Peter，我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是衣服么？你可以穿着它们，我只想拿掉面具。我敢肯定你也不想脸上留着这么个东西。”

 

杜克拿着一个手持游戏机，走进浴室。

 

“Jack人呢？”

 

“看上去他自己玩迪克的手机玩的挺好。我设置在儿童模式，让他坐在提姆那。”

 

“Nnnoo！Llluggh…lluggome…！”（不要！放开…放开我！）

 

“Peter，please。”

 

“你这是要做什么？”

 

“面具。Peter，你只用坐在这里，不超过几分钟，我保证不会弄疼你…”

 

 

电脑前的提姆，全神贯注于阅读文件、回复邮件、和四个不同的人短信交流这几个任务的同步进行中，以至于过了小半天，才察觉到Jack一板一眼的在跟自己咿咿呀呀说话。“Guh guh guh guh…oh mo mo mo mo…”

 

提姆暂停工作，只为了观察小男孩。

 

“Foopah foopah foopah…deesha deesha deesha…”

 

“你在教自己重新学习说话，”提姆灵光一现。

 

Jack抬起眼睛。“Taaguhen。”

 

提姆从男孩的手里抓过迪克的手机。

 

“MAI！MAI！”（我的！我的！）

 

“会还给你的，先等会！”他手指在屏幕上翻动，接着把小设备交还回去。

 

“A is for apple,ah ah ah,”手机唱起了歌，一张苹果的图片伴随歌词出现。“B is for baseball，buh buh buh…”

 

对于一个学习语言技能的初学者，Jack现在玩的节目单和曲目显然更加适合，提姆又能安心工作了。

 

 

浴室中，Peter的态度逐渐从恐慌的挣扎软化为温和的抵抗。还好有杜克帮忙，布鲁斯单手摸索遍了阿福收纳瓶瓶罐罐的篮子，还有老管家早前收集的包裹，他涂满油脂的手温柔地碰触Peter的脸，直到男孩停止往后躲。尽管依然打着哆嗦，不安地移动头部，不过他动作慢了下来，布鲁斯能够跟上他的幅度，对面具边缘做点什么。每次只要布鲁斯不小心手重了一点，男孩总是不吝于表达的淋漓极致。最终，Peter稳当坐好，绷着身子，很不高兴，不过不再妨碍他们。他通常都在盯着杜克和他手里的游戏机，只是偶尔会摇晃脑袋，就像一匹马在驱赶身边的苍蝇。

 

布鲁斯絮絮叨叨，半是让Peter保持平静，半是从这份没有进展且极度无聊的工作中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很快他就没什么话题可讲，因此过去的案子被他翻出来又重头叙述了一遍。“…我知道他没说实话，不过除了闯进他的办公室，没有其他的证据可以证明。就在那天晚上—”也许这种对非法入室的纵容不适宜讲给孩子听，特别是社交问题已经非常糟糕的孩子。“总之……那个，到最后，我找到了需要的证据，直到今天他还在监狱服刑。现在我准备告诉你超人和我第一次见面的情形。”

 

Peter不为所动，杜克眼中的兴致倒高涨起来。

 

故事进行到中途，提姆大声呼喊着，“布鲁斯，到两点了。”

 

‘这么快？’“马上就去；先不用等我。”他低头看看那孩子。面具的大部分已经松脱，即是说虽然还有部分仍然粘在脸上，不过绝大多数脱离开他受到摧残的肌肤。“干得好，Peter。杜克，你能不能——？”

 

对于照顾有特殊需求的儿童，杜克或许并无天赋可言，然而有迪克言传身教，足以让他学到个中门道，永远记得给他们点甜头。他从裤兜的饼干袋里掏出一块脆饼，感谢他自己的先见之明吧，他把饼干递给布鲁斯。

 

“能坐着不动真是个好孩子，Peter。这是奖励。”

 

Peter死死盯着那块脆饼，盘算这究竟是不是个陷阱，随即他还是不管不顾的夺过来几口吞下肚。

 

“现在，我要把翘起来的边缘切掉，接下来—”

 

“Kkkk？”话音未落，男孩的恐慌重新冒了出来。

 

“Peter,Peter，别紧张，我什么都不动！”反正你醒着的时候不会。“停下，我不会伤害你。”

 

“CROW!”

 

“我现在不打算动它。”

 

“NNO KKKUH!NNO KKKUH!”

 

“不切。”

 

Peter不大相信的瞪着他。

 

布鲁斯重复了一遍，这次加上手语强调‘不会切’

 

“…不会切，”Peter模仿着。

 

“再给他块饼干。”

 

Peter瞬间手从杜克手里抢走饼干，飞一般逃走了。

 

“杜克—”

 

“我去看着他。”

 

布鲁斯长叹一声，站起身来，先停了一会儿，确保杜克真的能追上那孩子，之后才在提姆身边的位子落座。

 

“布鲁斯！”屏幕上的男男女女显然对于他的到来格外震惊。“你真的还活着！”

 

“没错，不好意思，有事耽搁。”

 

“查尔斯正在汇报韦恩大楼的受灾情况，”提姆说。Jack跑去加入某项能让Peter开心尖叫的玩耍。“建筑遭到破坏，然而并未倒塌。部分雇员带着家人作为难民暂居在那里。”

 

“我们都有在工作，”埃特女士插话，“我们中一些人一天能工作十八个小时，只是恰好我们的配偶和子女跟我们一样睡在办公室里。”

 

“希望您不会介意，布鲁斯，”查尔斯说的很快，神情紧张。“很多人来不及逃出城，而且—”

 

“我当然不介意，查尔斯，埃特。我如果处在你们的境况，很可能也会做同样的事。”

 

“韦恩大楼逃过一劫，”洛德丝女士这时开口，“然而公司另外那些建筑没那么幸运。我不清楚企业的所有数据是如何保存完好的—”不论是布鲁斯还是提姆，表情不动声色，没有泄露他们利用蝙蝠侠资源备份公司信息的丝毫马脚。“—不管怎样，公司内地处哥谭的部门，超过八成将韦恩大楼作为临时总部使用。”

 

“员工呢？我们有—”

 

Jack这时跑过来，迪克的手机差点怼到布鲁斯脸上，他下令道，“Po Po Po！”

 

“啊？”

 

“他想听‘Poker Face，’”杜克说。

 

“Poker face？”

 

“是首歌，”提姆解释。“估计迪克品味糟烂的播放列表里有。”他向手机靠过去，按了几下屏幕，直到音乐开始播放。Jack心满意足的鸣叫，重新跑去自己玩。

 

“失礼了，”布鲁斯向着屏幕外好奇探究的面孔轻声嘀咕。“我新收养了几个小孩，家里目前的住房条件不太理想。”

 

“哦，这可太好了，”名叫内森的男人谢天谢地的说。“我女儿要是再来打扰我，可没人敢对我说三道四了。我能听见他们在旅店房间隔壁打成一团，还有伊莎贝尔照顾婴儿的声音。”

 

“我住在我妹妹宾夕法尼亚家的客房里，”珍妮丝女士接话过去。“我告诫孩子们，除非有人流血快死了，或者房子被点着火，否则绝对不许闯进来，看起来你并不是唯一一个工作时家人在旁的人，内特。”

 

“是的，特殊时期，都可以理解，”布鲁斯有些不太想听下去。“像我刚才说的，有人将员工情况汇总收集列成表么？”

 

“大约半数的部分都有统计，”提姆指着旁边的屏幕。“这些是‘登记，上班中’，这些是‘登记，未上班，’这些则是‘失踪人员。’我已经知会剩余部门抓紧完成这件事，马特的团队应该很快就可以建立起一个官方的数据库。”

 

内森的通讯窗口里，一个哭哭啼啼的小女孩顺着他膝盖爬上来，哭着告状，“爹地，梅西打我…！”

 

会议结束时，杰森与达米安也结束了他们那部分的任务。随着庄园安保系统正式上线，阿尔弗雷德终于能联系几位承包商，在隔天早上定好时间来进行房屋修缮。

 

“一间真正的办公室……”

 

“属于我自己的房间。”

 

“不再凑合的浴缸。”

 

“就我而言，一个完好的厨房就足够让人振奋。”

 

“不过这样也挺好玩，大家都挤在一起，在一个山洞里搭帐篷，没意思么？”

 

“才不，迪克。”

 

那天晚上，所有人决定熬夜不超过一点。不少人被噩梦惊醒，然而又被随便哪个碰巧注意到的人安抚着重新睡下；在提姆的手机第三次响起来自工作的短信提示音后，布鲁斯把它静音了，趁着他儿子被吵醒又睡着之后；杰森企图神不知鬼不觉的溜出去，杜克把他抓了个现行，他说服杰森多待一小会再离开。

 

“其他人会想要跟你道别。”

 

“我知道。所以我才一大早四点就动身。”

 

“他们不会阻止你。”

 

“那可说不准。”

 

“如果世界又要完蛋，你希望这就是你和家里人对彼此的最后印象？”

 

“……”杰森变了脸色，他踢掉鞋子，重重地倒回床上。布鲁斯在隐匿的角落里放松下来，安心地阖上眼睛。趴在他肚子上的猫伸长一只爪子，它自己挪动了位置，又重新卷成一团。

 

待到早上，早饭由阿福和杰森共同完成，罗宾们闻到食物的味道可待不住了，迪克与科莉不得不使出浑身解数不让他们过去，布鲁斯跟提姆一起查看新闻，杜克给动物们喂食，达米安在跟瑞雯抢浴室。

 

“这里有四个淋浴喷头，水池地方也够大，你何必一个人霸占一整个浴室！”

 

“这里没隔间！”

 

“我是无性恋，我才不稀罕你光着身子什么样！”

 

“也许是我不想看到你洗澡的尊荣呢！”

 

“-TT—如果你对自己的绝对隐私这么坚持，至少让我先洗。男性在搞卫生上比女性快得多。”

 

“你知道什么——你唯一的异性室友是一头奶牛。”

 

“在泰坦塔我见识过你和星火在梳妆打扮上能有多磨蹭！”

 

“每次都有十个人在后面等我出来，我连好好收拾一次都做不到！”

 

“你—！”

 

布鲁斯碰的一声拍上桌面。“达米安，让她先洗。”

 

“可是—”

 

“客人优先。”

 

“—TT—”

 

迪克替罗宾们端着平板电脑，咧开嘴，胳膊肘搡了科莉一下。“快趁着能洗澡的时候抓紧去。”

 

“我不介意和男性分享洗浴空间，”她提醒迪克。

 

“这倒是，不过其他人和你关系没那么铁，反正…”他咳嗽几声。“总之，快去和瑞雯一起洗，科莉。”

 

“好吧。”

 

早饭结束后，杰森将他父亲拉到一边。“听着，布鲁斯……”

 

“你要走了，”布鲁斯低声喃喃。

 

杰森有些惊讶的停住话头。“…没错。那个，现在…没那么恐怖了，这些天和你们也都有联络，但是我待在哥谭，处理蝙蝠烂摊子所花的时间太长了。我需要——”

 

“我了解。”布鲁斯先是迟疑，接着提醒自己，生活不易，世事无常，机会不应被浪费，他展开双臂抱住自己最为叛逆的儿子。杰森身子一僵，胳膊没有动弹，但紧接着就缓了下来。布鲁斯抽回身。“我们会想你的。”

 

杰森不大自在地换了个姿势。“我知道你和哥谭需要更多的帮助，我就是—”

 

“不用说了，没关系，杰森。这个家里永远欢迎你，然而我不会让你困在这，或是用内疚锁住你。去成为你想成为的人吧。”

 

年轻人摇摇头，笑的很轻。“嗯……你是谁，巴巴托斯把真正的布鲁斯藏哪去了？”

 

“我……此时对家庭有了更深刻的理解。我过去也很爱你们，不过……现在更加…”

 

“懂了。”

 

布鲁斯和他四目相对。“我会吸取在你这的教训，不会在他身上再犯同样的错误。”

 

“啊哈，你终于搞明白，活埋自己家小孩儿不是育儿真经了。”

 

布鲁斯喟叹一声，杰森一贯如此，用不以为然甚至谐谑的态度对待自己的死亡，不过他一次都没觉得有多好笑。“我要清楚明了地告诉他，我有多为他骄傲。我绝不会让他有一丝怀疑亦或误读他在我心中的价值。”

 

“真棒。我确信这次的杰森2.0能够达到你的标准。”

 

“杰森。尽管我犯了错，你依然长成了一个了不起的人。我还在找寻一种方式，与Peter建立联系，不过你已经足够让我感到骄傲。很长时间里都是如此，甚至你当时还没有成为罗宾。”

 

杰森尴尬地拖着步子。“好吧，那个……我走了。”

 

“跟迪克和其他人道别后再走。”

 

“命令我？”杰森哼了一声。

 

“拜托离开前请一定先跟你的兄弟们说再见，”布鲁斯马上改口。

 

“……败给你了。”